第六章 突来的恶 (第2/2页)

这个世界完全抛弃了，哪怕他窝到这个偏僻的小商铺里。

    情绪来了。

    黑夜也感觉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么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是一个幸运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家里有五兄妹，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，也是从小最笨的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生太多的娃，我出生的时候，我的父母年纪都很大了。”

    尹之平就做在水泥地面上，隔着一道卷帘门，不知怎么就想说话。

    “上小学的时候，我爸去学校看我，我的同学都说，你爷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哪个时候，都只是小孩子，你也应该了解，小孩子都好面子，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很丢人。”

    “家里上学的娃娃太多，后来我上初中的时候，两个jiejie就没有上学了，出去打工。”

    “家里穷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时候，我们老家村里的孩子出去打工都是粤东，因为那地方厂子多。”

    “我本来是最笨的一个，可能也是因为上学多吧。”

    “居然开始聪明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尹之平眼角泪水就慢慢流了下来，因为越说，尹之平就越来越想自己的亲人。

    “后来我是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。”

    “也可能是村里第一位考上正儿八经本科的。”

    “大学毕业了，其实也就那样，找了个小地方，当中学老师。”

    “老师是很光荣的，最少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不是光荣就是有钱途的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尹之平越说越迷糊，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但是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小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，走了没有，只是尹之平不想动弹。

    “你说你好好的有编制老师，居然辞职不干了？”

    突然有个浑厚的声音，很突兀，不认识，尹之平楞了三秒，“对，辞职了。”

    “都骂你是傻子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确也是个傻子。”

    “当老师养不活自己啊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养不活？我家娃娃排座位，不给老师送购物卡，就能座最后一排去，不送购物卡，作业从来没人批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你居然当个老师，养不活自己？”

    “人和人是不一样的，我不是那种人，我的工资有很多都给一些学生添了。”

    “给学生添钱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傻子么！”

    “呵呵，你不懂的，你真不懂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懂？”

    “装的人我见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不懂我。”

    “横竖你也是个装。”两人居然隔着卷帘门吵了起来。

    吵了一些，尹之平突然大声喊道：“你不要说话，听我说！”

    这声音一下子在黑夜中传出了很远，世界好似这一刻都停顿了，像这么大的声音，还是上次尹之平多年前在学校辞职的时候才有过。

    隔着卷帘门，也没有声音了。

    尹之平继续说：“的确是养不活，一个月就三千多点到手的工资，偶尔给学生一点补贴，一个月几百，一个月1700的房贷，吃饭水电电话费交通，人情搭礼，还能有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就不做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几年，还有就是我母亲去世了。”

    尹之平慢慢地说着，刚才要不是那人打断，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，之前的条理迷糊了。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打火机的声音在黑夜中也很响，烟雾透过卷帘门，烟味传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不当老师，我就找了份销售的工作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那时候，我认为销售这工作真实，做得好收入就高。”

    “先卖车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就卖二手房。”

    “也算越来越聪明了。”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天渐渐的亮了起来，而尹之平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，终于门外有车开过的声音。

    原来天亮了。

    尹之平一下子停了下来，感觉外面的人也不在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。

    尹之平站了起来，敲敲微微发麻的腿，摸了一把脸，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一个完全不认识、有恶意的人说了那么多心底的秘密。

    这些事情，尹之平一直是深深地放在心里，关系最好的几个，再怎么困难的时候，他都没有说出来过。

    或许，这两天是放松了吧。

    呆了呆，生活还是要继续，无论多么荒谬。

    去床头拿了手机，还不到九点，尹之平上班时间是十点开始，九点半左右起床最合适，洗脸刷牙收拾十来分钟，然后走路去最近的外卖站打卡取电动车。

    现在还不到九点，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。

    半个小时能做什么？

    尹之平看了一圈自己的狗窝，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，一个插板，没什么可收拾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