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自私 (第2/2页)

的楚天阔悄然站在了晁天阙的身旁。

    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熟睡的快要流出口水的晁天阙，楚天阔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有些话，当面问的话还是太突兀了。梦里还是相对而言要更坦诚一些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轻轻挥手，晁天阙的身体便跟着轻轻地从趴在桌上的姿势，调整为了仰面躺靠在沙发椅背上的姿势。在确认晁天阙确实没有醒过来之后，楚天阔略作沉吟，终究还是伸出了一根手指，点上了晁天阙的眉心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是一片开阔的草地，头顶是明媚的蓝天，阳光不骄不烈，清澈而温柔地洒了下来。草地非常柔软，清新的气味仿佛刚下过雨一般。

    晁天阙就坐在这片草地上，怔怔地向远方望着。

    楚天阔从他背后走了出来，来到他身边，然后也像他一样席地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其实是想家的，对吧？但只是没有那么想。”

    晁天阙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楚天阙，仿佛就好像完全听不到这句话似的。但他开始涌现迷茫神色的眼睛告诉着楚天阔，他确实接收到了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想……想家……想家吗……”

    断断续续地话语从晁天阙的口中吐露出来，他好像完全不能确定答案，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一个极其难回答的问题，他的声音中除了迷茫，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痛苦。

    “对……你是想家的吧。你看，那些人你认识吗？应该很熟悉吧……”

    楚天阔一边继续轻声说着，一边伸出手指指向了草地前方的不远处。随着他手指的指向，几道隐隐约约的人影像海市蜃楼一样缓缓浮现了出来。

    这些人影好像与这片草地是完全独立的，他们忙忙碌碌地在做这自己手头的事情。有的看上去像在下厨做饭，有的看上去像在批改文件，有的看上去像在步履艰难的散着步，有的看上去像是半躺在床头打着瞌睡……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，就是虚幻到完全看不清楚面目细节。

    可是晁天阙的眼中却清晰地流出了两行泪水。

    “爸……妈……奶奶……”

    楚天阔看着已经伴随着抽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的晁天阙，没有再次出声打扰。

    直到晁天阙渐渐平复了一些，楚天阔才再次轻轻地开口：

    “你深爱着他们，对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的，我深爱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为什么要把这种情绪，埋藏在潜意识的最深处呢？这并不是有多难为情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埋……藏？我没有埋藏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着急，再想想看……你明明那么爱他们，那么思念他们，可是你却好像又完全忘了他们，不仅是嘴上只字不提，甚至心里也没有主动地想起过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……没有想起……是的……没有想起过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你爱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……我爱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是埋藏了他们。”

    恍惚间，好像这片草地上什么都没变化，又好像什么都变了。

    晁天阙终于扭过头来，带着脸上尚还未干的泪痕，看着楚天阔，苦涩地说：“是的……我把对他们的思念，埋藏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阳光消失不见，草地的上空变作了无垠的浩瀚星空。

    而楚天阔神色不变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他紧紧注视着在迷茫与清醒之间来回变幻的晁天阙的眼睛，继续保持着声音的温和，继续问道：“那么你为什么要埋藏呢？”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因为……”

    晁天阙的身体又剧烈地颤抖了起来，仿佛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抗拒。但他的声音还是继续在这里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我喜欢……我喜欢这个世界……我……我不是很想……回去……”

    楚天阔深吸一口气，眼睛捕捉着晁天阙身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。

    “你爱他们，你想他们，你也知道他们爱你，他们想你。可你不想离开这个世界，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。因为和这个世界相比，你以前的世界太单调，太乏味，你以前的人生太平淡，太普通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你在以前的世界里依然有你挂念的人，有挂念你的人。为了他们，你应该回去。你知道如果他们失去了你，他们会痛苦不堪，会撕心裂肺，你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使他们那么痛苦，所以你应该想要回去，本该拼命地想要回去。”

    晁天阙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，眼中的挣扎也越来越明显。他甚至伸出了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，十指开始揪扯自己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……可……可是我回不去……就算我想回去，我也回不去……”

    “借口。”

    楚天阔平静的语气中却包含着极为冷酷的逻辑，他看着晁天阙，一字一字地说：“你说你想回去，你也回不去。但是事实是，你就算能回去，你也不想回去！

    “你被这个世界的样子吸引住了，所以你不想回去。可是你又无法接受自己给那些你爱的人带来的伤害，你不想承认你是一个自私的、被新鲜事物所吸引的抛弃了旧日感情的人！所以你把对他们的爱和思念深深地埋藏了起来，让自己不要想，不去想，这样就可以将责任完全推到‘回不去’上，而不是你自己都会羞愧的‘不想回去’上！

    “晁天阙！正视你自己的内心！”

    楚天阔近乎呵斥一般地说道！

    一霎那，一道裂痕缓缓在星空之中浮现了出来，随即飞快地向四面八方蔓延了开来。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，星空不见了，草地不见了，海市蜃楼一般地人影不见了。

    只留下晁天阙和楚天阔两个人，以及无穷的黑暗。

    晁天阙不再颤抖，不再挣扎，眼中满怀愧疚，但同样充满坚定。

    他看着楚天阔的眼睛，轻轻地说：“是的，我是一个自私的人。我不想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