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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十三 (第3/3页)

,她已掀了百福织金锦帘,盈盈迈进内室。

    她屈膝向太皇太后施了一礼,太皇太后只徐徐喝着宝庐香茶,半响方才吩咐她起来,她倒是不在意,又向我福一福身。

    她说了好些慰问的话,殷勤地为太皇太后添着茶水,太皇太后倒是不怎么搭理,只继续与我说话,一直不曾正眼瞧她。

    端嫔笑道:“这是什么?闻着好香啊!”

    我回答:“是糯米骨,先将糯米用山泉水浸泡一个时辰,排骨则用五香粉腌制,然后糯米捞出来裹着排骨,再用芦苇叶子包好上锅蒸。”

    端嫔又道:“那……臣妾可否尝尝?”

    太皇太后只淡淡的,并不言语,我见状只好道:“这是我做了孝敬太皇太后的,若是端嫔喜欢,便尝一尝。”

    端嫔见太皇太后默许,便含笑坐下,拾起一块缓缓剥开芦苇叶子,然而送到嘴边却迟疑了,也是只不过是一瞬,然后轻轻吃着,眼神幽幽不明。

    窗外的白梅开得极盛,偶尔有寒风吹过,拂动满树雪色芳菲,花影沉沉欲坠。

    有一角刺银绣蝴蝶裙裾一闪,原来是卿贵妃捧着数册佛经从内室盈盈走出。

    头上插戴着绒花与点翠金簪,绒花是浅橙色的,为千叶菊花,而点翠金簪则是蟋蟀。

    身着杏黄色丝绸旗装,繁复却不缭乱,袖口伴着一只只刺银的蝴蝶,并蒂菊花郁郁而绽,雅致却不失娇艳之气。

    我起身向她福了福身,她只漫不经心“嗯”了一声,向太皇太后道:“皇祖母,嘉宜已经将佛书抄录好了,花卉也是换了新鲜的水。”

    太皇太后点了点头,嘱咐她坐下,又吩咐小宫女上茶。

    “昨日河南驻马店新供了一批黑芝麻,嘉宜命人用石器研磨了,想着能乌发健脾,晚些时候与冰糖一块儿煮了,便给皇祖母送一碗过来,冬天里吃芝麻糊最好了。”卿贵妃说着,取过凤凰单枞喝了,小指大的东珠耳坠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晃如星辉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答应了,又向端嫔道:“哀家要歇息了,你回去罢。”

    端嫔眼眸一垂,答应着去了,不久我也告辞离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布步织锦摘窗并没有完全关上,宁静的月色透过云层,让幽暗的银芒如水银般泻了一地,在这个无眠的夜晚透露着心事。

    千嬅与灵雲端了晚膳进来,皆是家常的菜肴,主食是rou桂羊排粥,另有五荤五素:花瓣鱼丸汤、盐焗鸡、油炙骨、木犀rou、腐乳炖鹅rou、椒盐山药豆、小炒黄瓜片、清炒香芹豆角、蚝油杏鲍菇、花生芋粉团子。

    天冷,我懒得自己下厨,三餐都是小厨房在做,可吃得久了,也是开始腻了。

    我指一指那道腐乳炖鹅rou,懒懒道:“这鹅rou变来变去总是一个味儿,先别做了。”

    秋羽答应了,我刚吃了几口,却是见小顺子急三火四地奔进殿中。

    他紧迫道:“娘娘,不好了!贵妃娘娘回宫后一直拉肚子,如今都快虚脱了,端嫔小主也是百般不适!太皇太后召集了太医在承乾宫,正着人请您过去呢!”

    暗知不妙,忙吩咐秋羽备了肩舆,听着夜行小太监稳重的脚步声落在镂花青石板上,心下闷闷的,抬头一望,只见宫墙红壁深深,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披着生冷的月色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瑶仙殿还是与从前一样,香风细细,灯火通明,只是一簇簇烛火在绯红色的水雾拢纱灯罩中虚弱地跳跃不止。

    橙黄黯淡的光影愈发映照得殿内景象暗影重重,幽幽不明,多了几分诡异之气。

    我扶了秋语的手进了内室,抬眸见卿贵妃只身着浅绿色寝衣,倚在一张六尺宽的温玉湘妃榻上。

    彩绘并蒂香菊青瓷枕更显出她面色苍白,皇太后紧紧握住她的素手,流露出怜惜与心痛的神色。

    黑压压跪了一地的,除了太监与宫女,还有几名我不认识的太医,我缓缓上前,向两位太后分别行了礼,又向卿贵妃福了福身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下午带来的罢?”

    太皇太后颔首,我随之望去,惠双手里接过一个青花瓷圆盘,里头置着数块糯米骨。

    我点了点头,心下莫名其妙,但也是察觉到接下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
    “梁太医,可以开始了。”太皇太后的神色那样冷,仿佛一块化不开的坚冰。

    梁慎答应了,取过一块糯米骨细细闻了闻,又吃了一些,轻嚼慢咽,时辰仿佛被寒气所凝固,过得格外缓慢。

    半响过后,他拱手道:“回太皇太后,这糯米中含有巴豆粉末。古书中有著,巴豆乃性寒之物,有轻微毒性,少食拉稀,多食则拉到头晕眼花,四肢乏力,甚至虚脱。”

    我深深吸一口气,简直不可置信,从舀糯米粉,到和水、上蒸笼,都是我亲力亲为,后来秋语一直看着,至到来到慈宁宫。

    难道是秋语变心?不,不可能,绝不是她。

    难道是那巴豆粉末先前便混在糯米粉中?可早膳我吃了糯米芸豆卷并无不妥,再着言,是同一袋。

    到底是哪里出错了?到底是哪里?

    “本宫午睡起来去了慈宁宫,之前只喝了白水,寿膳房那几道点心太医们都验过,并无不妥,那么便是凝妃你的糯米骨了!”卿贵妃的声音低低的,像是从幽门鬼谷传来的悲切声,让人不寒而栗,“如今,果然是你!”

    皇太后气极,豁然起身,小指上的鎏金宝珠团寿护甲轻轻一晃,恍如一把金色的利刃刮过眼前。

    她抬手朝我扇来,却被太皇太后喝住:“孝惠!住手!”

    皇太后不甘地受回了手,坐在床榻上连连喘着气。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,深知这次是被算计了,百口莫辨。

    秋语急迫道:“二位太后!贵妃娘娘!我家娘娘向来安分守己,绝不会有害人之心,请娘娘明鉴!”

    然而却没有人搭理秋语,都神色漠然地盯着我,盯得我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窗外的北风像发怒的巨龙呼呼呼地咆哮着,簌簌地扑着薄薄的明纸,仿佛有什么猛兽呼啸着想要扑入。

    殿中却十分寂静,甚至能听得自己的每一声呼吸。

    “还好这次是本宫吃了,本宫还年轻,身子亏了,往日还可重新调补,可若是太皇太后吃了,她老人家能受得了么?”卿贵妃微启红唇,冷笑声如冰珠落入玉盘,她虽然虚弱无力,嘴上的话却字字锥心,冷脆刺耳,“凝妃,纵然你从前不受太皇太后待见,可你毕竟是晚辈,怎能居心叵测,使得这样的手段!”

    有一阵寒风激荡进大殿,回环四周,呼呼如窜行翻腾的蛟龙,横扫一切,重重帷幕翻乱卷起,像舞姬歌舞时舒卷自如的臂。

    风过,殿中的烛火灭去了大半,零落燃着的几支,光线黯淡虚弱如残喘的呼吸,凋落着折射出微弱的温柔的清淡的光,一殿昏黄的蒙昧。

    “凝妃,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?”太皇太后的目光虽不在我身上,而声音却犹如冰锥,一字一字地向我刺来,刺得我津津生疼。

    我定了定心神,徐徐道:“太皇太后,若臣妾真的存心谋害您,之前又何必给您送来家传的药膏呢?大可不搭理,让您长年累月遭受刺心之痛。”见她将我的话听进去了,继续道,“太皇太后,您是过来人,您知道的,高处不胜寒。臣妾自打入宫那一日起,便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,今日之事,绝非臣妾所为,当然了,也是的确是因臣妾而起。臣妾,听从您的处罚。”

    如今“证据确凿”,我若不受罚,必定不能服众,而太皇太后,她明白我是清白的,看着她无奈的眼神,我便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思虑了一会儿,淡淡道:“姜氏,降为贵人,再去雪地里跪上一夜,也是算是减轻自己的罪孽罢。”
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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